总有些经历让人终生难忘，总有些记忆让人永远无法抹去。37年前，在江西省德安县，虞廷法体验着挑货郎担的艰辛，也感受着背井离乡受人帮助的难忘真情。37年后，带着复杂的心情，虞廷法回到了经历人生酸甜苦辣的谋生之地。　　“当年我们四个人一起到了德安，住在一户移民家里，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健在。”从义乌出发不久，虞廷法就向记者讲述起当年到江西省德安县“鸡毛换糖”的点点滴滴。“住宿一天1元钱，包吃早晚两顿饭……”　　老东家是浙江人　　5个小时，足足走了620公里路。10月15日下午3点半左右，采访组顺利到达了德安县。在收费站同志的介绍下，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往虞廷法当年在德安的“根据地”聂桥镇。原以为汽车会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行驶，没想到却是一条已经完成了80%的平坦水泥路。　　“当年我们走的都是凹凸不平的小路，现在路变宽变平了，变化挺大。”对于眼前的水泥路，虞廷法似乎有些陌生。变化如此之大，能否找到当年曾经居住的东家，记者心里有些担心。虞廷法只记得当年的村落是通往聂桥镇镇政府路边的第一个淳安移民村，村口有一个坡，东家姓祝，具体名字想不起来了。　　一路上没有发现类似的村子，只能打听。据镇上居民介绍，移民村在当地有很多，从外面进来第一个移民村在距离镇政府一公里左右的一家造纸厂对面。根据指引，采访组在大概位置停了下来。　　一打听，不料店主就是虞廷法当年的女东家。女东家看到虞廷法的到来，心情无比激动，她没想到虞廷法还会回来看望他们，并马上领着采访组去看她家的房子。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们一共有四个人住我家，其他几个怎么没来。你们那个时候很辛苦，天不亮出去，天黑才回来。”　　“那时候多亏你家肯收留我们啊！”　　“大家都是浙江人，应该的，再说你们也不容易。”　　虞廷法和女东家边走边聊，当年的记忆一串串地跳出脑海。　　“东家一家人都很好，把我们当自家人看待，吃饭也都坐一起。女东家天没亮就起来给我们做饭。”虞廷法说，“女东家烧的面特别好吃，细得像龙须面，没有汤的。”　　由于每天要把换回来的物品暂时堆放在房东家，而这些东西往往都是一些破损的物品，同时早晚要烧饭给货郎吃，因此很多村民都不愿意接这样的“生意”。说起东家当年的帮助和照顾，虞廷法仍然感动万分。　　让虞廷法感到又遗憾又高兴的是，当年曾经居住的泥土房已经没有了。1991年，房东家修建了两层高的砖瓦房，门前的水泥地就是当初泥土房所在的位置。 　　“你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吧，子女在干什么？”　　“现在好多了，大儿子在当兵。”　　……　　在离开之前，采访组特意到镇上找到了在卖桔子的男东家祝学仁。虞廷法留下了自己的联系号码，并邀请他们到义乌做客。　　货郎担记忆犹在　　第二天一早，采访组驱车赶往磨溪乡——虞廷法当年的另一个落脚点。磨溪乡距聂桥镇大约15公里。从一路行驶的水泥路可以看出，德安县在江西来说经济条件还算不错，路上经常遇到开往德安县城的公交车。　　“那个东家的家就是我们当时的‘根据地’。每天挑着货郎担向周围的村庄进发，只要有房子的地方，我都要挑过去。生意较多的时间一般都是午饭时间和晚饭时间，这个时候村民刚好从生产队干完农活回来。”在车上，虞廷法向记者介绍起当时挑货郎担的情况。　　由于时隔多年，再加上当地的巨大变化，对于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和村子，虞廷法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在磨溪乡，采访组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向当地几位中年村民询问，是否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浙江义乌人在当地“鸡毛换糖”。村民们或许听不太懂外地人口音，开始还不很明白。　　“就是手里拿着一个‘咚咚咚‘会响得拨浪鼓，肩上一根扁担挑着两个框……”没等虞廷法解释完，村民们立刻有了反应。“就是货郎担啊，框上面还有一个四方的玻璃盒，里面有好多东西。那个时候经常有这样的人来的。”一位年约40岁的村民说：“我小时候拿破鞋和牙膏壳换过糖吃，那种糖可好吃了。”　　除了交换义乌传统的小商品和糖之外，虞廷法还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买卖。当年，当地村民经常问他有没有香皂和烟盒，但这两样东西在当时的义乌还不多见。有一次，虞廷法去上海找朋友，发现有香皂和烟盒，就冒着很大的风险从大上海带到了小山村。　　“其他小商品可以用钱买，但是香皂和烟盒只能拿当地盛产的棕片和破蓑衣交换。因为香皂和烟盒是有钱也很难买到的商品，而且两元钱一样，价格高他们承受不起。一件破蓑衣可以卖好几块钱，物物交换的利润比用钱购买高得多。”虞廷法当年的经营之道，于细微处展现着义乌人的生意头脑。　　汽车继续往前行进。在路边一个村子里，采访组遇到了一位70多岁的老人。老人回忆说，她当年在村里经常碰到挑货郎担的义乌人，她自己经常向货郎们换一些针线、钮扣、橡皮筋等物品。　　伤心地已成为历史　　采访组此行的最后一站，就是寻找当年虞廷法货物被没收之地——德安火车站。对虞廷法来说，德安火车站留给他的是伤心的回忆。虽然如此，对于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他还是想再去看看。　　1971年，是虞廷法到德安的第二年。当时，凭着自己特有的经营之道，货郎担生意红火。那年的10月前夕，虞廷法正准备将交换来的十几件货物通过火车托运回义乌，却被守候在火车站的当地公安、工商部门人员全部扣押并没收。两年辛苦积累的资金全部化为乌有，给虞廷法造成了沉重打击。他从此离开德安，辗转江西其他地方“鸡毛换糖”。　　“我记得铁路好像是从这边经过的，现在怎么成了公路？”虞廷法还记得当年铁路大概位置，但是却找不到它的踪影。于是记者向宾馆老板打听德安火车站的消息。　　当听说采访组来自浙江义乌，是重走当年义乌人的“鸡毛换糖”之路，老板显得特别兴奋。老板名叫江明忠，从小在德安火车站旁长大，货郎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依旧清晰。“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德安人。十来岁的时候，我经常在火车站看到义乌人用编织袋将针线、钮扣、小气球等各类小商品带过来，然后又将牙膏壳、乌龟壳、破鞋等装进袋子寄回去。当时我们这边只有麻袋，没看到过编织袋，所以我印象很深刻。”江明忠在介绍时很激动，“到了80年代初，你们义乌人很少挑货郎担了，而是拿了货物在我们德安一个集贸市场摆地摊，那时候小鞋子和小袜子特受欢迎。当时我很想跟义乌人学做生意。”江明忠说，义乌人不怕吃苦的精神了不起，他对义乌人的经商头脑印象也很深。　　江明忠告诉记者，德安现在的火车站是新的，属于京九线。我们所要找的铁路和老火车站，是当年日本人侵略中国时修建的。1996年京九铁路开通后，老火车站和铁路就拆了，宾馆门前的朝阳路就是老铁路线，对面是货仓，宾馆向北100左右就是主站台。“1997年，我购买了老铁路边的这块地皮，盖了这座宾馆。主站台那块区域现在是服装商业街。”　　根据江明忠的介绍，我们驱车向北约1公里，找到了德安老铁路留下的一段铁轨桥和铁路边的一个碉堡。虞廷法说，就是这里了，当时乘火车曾经路过这里，因为有个碉堡，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站在铁轨桥头，虞廷法久久凝视碉堡和铁轨桥。那一刻，不知虞廷法是在回忆和其他几位伙伴一同坐火车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情景，还是想起了在火车站货物被没收的灰色记忆。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真正感受得到。